江山美人志拾伍

杨彦行军迅速,是日平午,大军便浩浩荡荡地行过了大散关外。岳庆东带着女儿,出城立马于高岗之上,远远地目送大军离开。“君不知臣,臣不知君,如此庙堂,如此君臣!”他面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如何取胜?”岳双喜驭马紧跟其后,思量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了自昨日一早便萦绕心中的疑惑:“阿爹……是否早有不臣之心?”她侧头对上父亲包容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一身红衣飒沓如火,一颗赤子之心亦如火般热烈,熊熊欲燃。岳庆东不过沉默。“阿爹昨日曾言,”岳双喜扬鞭西望,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如此不堪庙堂,如何配有擅战之悍将、忠正之朝士、赤诚之万民?我大周立国至今已逾百年,从不缺仁人志士,亦不缺忠正端直之朝臣,缺的是明君、是贤君、是仁君!纵观大周百年,当以世宗、宣宗两朝最为鼎盛。世宗拓疆土、平北境,奠我大周百年基业;宣宗改官制、移教化,使我四境百姓安居;就是先帝一朝,虽偶有不足,亦不缺端直明理之朝士,法令行,四夷亲,天下殷富,万民康乐。可自从当今陛下登基,三十年来,君暗臣弱,朝政昏聩,四境盗匪纷起,势如燎原。阿爹以为,以当今之朝局,以陛下之诸子,谁人将来可堪当这拨乱反正、平定天下的明君、贤君、仁君?”岳庆东手握缰绳,缓缓地笑了:“可能是太子,可能是其他皇子,也可能……谁都不是。”岳双喜沉思:“自古以来,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当今天下大乱,南北各国连年征伐,列土分茅者穷兵黩武,因循守成者故步自封,名将饮恨,高士噤声。阿爹既有反心,还当早做决断。若是等到将来朝廷察觉,一来于事无益,二来也会连累京中达奚伯父。”岳庆东抚须:“此事我心中有数,你达奚伯父亦早有谋算。吾辈庸才,虽怀谋逆不臣之心,断无称王称霸之意,所思所虑者,不过太平二字。若是趁着凉州兵乱举事,趁火打劫,置万民于不顾,与当年的杨彦又有何异?”岳双喜点头:“如此,女儿还有一问,不知阿爹……是否早已结识凉州冉氏?”日色当午,岳庆东眯着眼,闻言面上缓缓露出了一点笑意:“且容为父卖个关子,等过几日,你就知道了。”“嗯。”岳双喜与他并肩立马高处,静静看着高岗之下不断向前行进的杨彦大军,直到最后一辆辎重车辆终于也彻底消失于视线之内。良久之后,她道:“我虽不知阿爹选择这条路,将来能走多远。可既然阿爹心意已决,女儿也绝不会拖累阿爹。阿爹认识冉武也好,单打独斗也罢,女儿必定一力跟从,誓死效忠。”岳庆东笑道:“你我父女,何必要说这些生分的话?这些事,我从未想过隐瞒你,只是从前你年纪太小,我放心不下,可如今我也想通了。燕国公当年让幼子自污,为的是韬光养晦,不被宫中利用;如今势无可避,遂令他独自前往军中,更不许亲朋故旧相助,也是为了历练,有朝一日能够重回京中,独当一面。世人谁无子女?谁无父母?我疼爱你,如同世间千千万万疼爱子女的父母一般,别无二致。这些年,我于沙场浴血,九死一生,不是为了回京,再过以前那种混乱不堪的日子,也不是为了让你过那种日子的。既然世道已变,明珠蒙尘,忠正遭戮,那我就要这天,这地,这整座庙堂,都从此改换。”岳双喜一震:“阿爹……”岳庆东缓缓道:“昔年燕国公力荐我驻守散关,防的是杨家,也是陛下。当今陛下刻薄多疑,驭下严苛无度,擅杀忠贤,不恤民情。为了翦灭梁国公势力,他能不顾南边虎视眈眈的陈国,默许杨彦诬陷,斩杀魏氏一族。魏将军何辜?不过是因当年为梁国公所荐,镇守光狼,便遭此灭顶之灾,阖族被害。还有为父挚友、你裴伯父一家,亦是因与陛下、太师政见不同而惨遭屠戮。一国之君,如此专横独断,亲佞远贤,如何坐得稳江山?”岳双喜摇头:“女儿也曾听闻,陛下绝爱太子,对膝下其他诸子亦疼宠有加,殊不知世人亦爱子女,亦爱其家。”“是啊。”“啊!”岳双喜方才听他提起燕国公幼子达奚哲,这才又想起另一件事来:“阿爹,我忘了达奚阿兄也在军中!”岳庆东:“怎么了?”“上回杨彦不是派了斥候过来吗?”岳双喜有些尴尬,“我就多说了几句挑衅之语……阿爹,您也说了,达奚阿兄如今远离父兄,一人独在军中,杨彦不会故意针对他吧?”岳庆东心中了然:“……几句?”岳双喜犹豫:“可能两三句……四五句?”“没事。”岳庆东笑道,“阿哲好歹名义上是军需令长,杨彦为了不多生事端,不敢怎么样的。你就是多骂几句也无妨,他这口气,就是咽不下也只能强咽。”……掌灯之后,杨彦眼见天色已晚,不便行军,遂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达奚哲于是端着饭碗,又一次溜进了五皇子宇文欣帐中。宇文欣正慢吞吞地执笔准备回信,看他来了,一时有些头疼:“你又来干嘛?”达奚哲无视他面上的假笑,只是一边舀了口饭,一边笑嘻嘻地坐下:“怎么,京中有何急事?”他指的是宇文欣半露在袖口外的一封书信。“京中无事,是太原那边。”宇文欣思量了片刻,越过书案,将这封自京中一路而来的书信递给他,“山东孔氏嫁到太原王家的嫡长女孔绮弑夫出逃了。消息传到京中前,王家便已令并州刺史先一步广发了海捕文书,在太原至齐鲁途中严加盘查,意图捉拿此女。”达奚哲扬眉:“褒侯孔氏?”“正是。”宇文欣目中闪过一丝冷意,“山东孔氏自恃礼义传家,文采高华,振臂而天下书生应,一向过得自在,不把咱们这些粗人放在眼里。可装得再怎么仁义道德又如何?孔绮的事一出,王家还没怎么着呢,孔家自己就先让步了。对错尚未分明,孔氏如今的家主孔梵就上赶着断绝了跟孔绮之间的关系。”达奚哲皱眉。宇文欣还在冷笑:“还有太原王氏!区区一个梁朝旧族,有什么资格号令朝廷命官?真是好大的气派!”达奚哲只是笑言:“真不知这个太原王氏,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然把好好的一个孔家女逼成如今这样?”宇文欣抬头:“你认得她?”达奚哲放下手中饭碗:“有过一面之缘。”宇文欣一时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旷古绝今的女郎,才能在亲手弑夫之后冷静地策划出逃,甚至在事发至今已逾十日仍能潜逃在外,未曾泄露半分行踪:“那么依你之见,这位传闻中的孔家女,究竟是何等人物?”达奚哲回忆了一下:“……是个美貌、端庄持重却有些死板的小女郎,谨守礼仪规矩,唯恐行差踏错一步。”宇文欣冷笑:“就是这么个守规矩的女郎,嫁到王家不过短短两年,便背上一个弑夫叛逆的罪名,为宗族所弃,有家不能归。可见太原王氏内里,是个何等藏污纳垢之地!”记忆中那个一脸端庄笑得温和的小女郎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达奚哲固然唏嘘,到底事不关己,不是特别在意:“不说这个了,我听说,咱们柱国大将军派去大散关求见的斥候又被拒了!”「未完待续」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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