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远这三千里锦绣江山，有东北亚最美的

百万先生：如意，你干嘛去了？！竟然玩忽职守，不发良宵！

如意姑娘：我玩忽职守很意外吗？我有一天恪尽职守了，才是新闻好吗！

百万先生：女王……请偶尔批阅下奏折好吗，求你了。

如意姑娘：咳……我这不是有要事在身不得已么。

百万先生：再大的事，比得过良宵？

如意姑娘：当然，今天是荣姐第一次亮相，为了表示热烈的欢迎，我特地去做美容院做了3小时的面膜。

百万先生：3小时……你糊墙呢！再说，荣姐亮相，要你做脸干什么。

如意姑娘：我要让荣姐看到美美的我呀，这样她才心情好，才会用力供稿嘛。

百万先生：喂，吧！这里有个深井冰，求拖走……

本文经作者授权转载

原文发表于《世界遗产地理》

从北京前往平壤的火车路线分为两段。先向东北方位抵达丹东，第二天清晨过海关。国际列车穿过鸭绿江，8分钟后进入新义州，临时停靠两小时。接着，向西南方位，经过四个多小时多公里的缓慢行程，最终到达平壤。从地图上看，刚好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

因为诸多地缘政治和大国争霸的前因，朝鲜是一个无法直接抵达的国度。我的行李是被事先审查过的，签证是一张单独成页的蓝色纸片，护照上没有留下朝鲜的一丝痕迹。

回溯到出发日2月8号，前一日朝鲜发射了光明星四号卫星（一个多月内，美国和韩国启动大规模军演），一时间风云诡谲，到处是类似“金正恩即将被美军斩首”的流言。朋友们提醒我，身为记者，小心被扣留。此时前往朝鲜半岛，就是进入一大片是非之地。

“我能拍照吗？”“我会看到什么？”在朝鲜境内的五天四夜，加上新义州入境的一整日火车行程。我走过了新义州、平壤、南浦和开城，置身于这个当下最为魔幻的国度，看不分明，说不痛快，感受到太多禁忌和遗憾。

从现当代历史上看，作为一个国体的存在，朝鲜只跨越了60余年。但回顾半岛的历史，比我们眼前看到的更长。所谓政治，往往在于当下，浓重又短暂，让人盲目且悲观。而所谓文化，则往往在于历史，淡而绵长，却偶尔能带来微茫的希望。但愿在政治成见和信息封锁下，我在山水和城市之间有限的行走，可以带出一些被世人忽略的朝鲜故事。

朝鲜妙香山

锦绣三千里·山中传奇

太白山脉自东北向西南分出八支支脉，妙香山脉是其中一支。饮水思源，妙香山一度被唤作太白山。我们的大巴从平壤出发，沿着朝鲜国内最好的高速公路，颠簸行进3个多小时，进入群山环抱之中，最终来到妙香山下。

从朝鲜国际友谊纪念馆六层的观景台向四下看去，午后的阳光倒映在白雪上，兼有清凉和温暖。白雪遮不住松柏的葱茏之绿，妙香山山势如海，山气如虹。

深山大泽，必孕传奇。我告诉盘问我的男导游，馆中国11万件赠品，都不及妙香山本身对朝鲜的意义。公里开外的首都平壤，始终是朝鲜历史的暴风眼。而发生在妙香山的故事则要到风云落定时，才会了然于心。

传说中的朝鲜始祖檀君画像

首先将妙香山与朝鲜历史牵系的，是传说中的朝鲜始祖檀君。

据传说，檀君建立“古朝鲜国”——檀君朝鲜，意为“宁静晨曦之国”，定都平壤。朝鲜人和韩国人都认为，檀君于公元前年降生于太白山。高丽僧人一然在《三国遗事》中注释:“太白，今妙香山。”

传说里，檀君本是山神，后来，基于整个朝鲜半岛的民族自尊心，他“变”为了朝鲜历史的缔造者，朝鲜历代都有史家试图论证他的存在。年，朝鲜宣告在平壤附近找到了檀君的遗骨。关于朝鲜半岛的由来，一直颇有争议。在东亚其他国家，尤其是中国和日本的史记里，朝鲜是汉文化的产物，始于“箕子东来”，没有檀君建立朝鲜的痕迹出现。

不过，在妙香山，确实有檀君寺和檀君圣洞的存在。妙香山有三大景区，分别为上元洞、万瀑洞和毗卢峰一带。因山势高气温低，花儿到七八月间才争妍吐芳。每临盛夏，山间瀑布奔流，水汽蒸腾在群峰之间，折射出万道霞光，洞中水音回响，而山花四处盛放，宛如人间仙境。也难怪在神话中，檀君会出生在这样的地方。

人类学家认为，如果檀君真的存在，其归隐代表着中原文明代替土著文明统治朝鲜半岛。据说，檀君执政年，等到箕子朝鲜建立之日，隐居为山神，活到岁。这或是神话来源于现实材料的又一例证，传说中他的出生地妙香山最高峰——毗卢峰，正好高米。

檀君神话最早见于史料，是在成书于-间的《三国遗事》中，正值大一统的高丽王朝时期。这部断代通史，因不满于《三国史记》中的诸多遗漏，由当时的名僧一然所著。

妙香山普贤寺

凑巧的是，妙香山正是当时佛教文化繁盛之地。这一名字也是11世纪得来，正对应着《楞严经》中的“尘气倐灭，妙香密圆”。名刹普贤寺就建立于年。一然9岁出家，曾在多家寺院习读过禅经，很可能到过妙香山普贤寺。由僧人“造神”于佛教名山的檀君，不管基于何种动机，无疑都离不开深厚的佛教文化背景。

当我和导游踏雪步入普贤寺，依次穿过曹溪门、解脱门和天王门，很快被这里的宁静折服。

近代朝鲜著名的映湖禅师，曾这样赞美普贤寺“北来山水到斯精”。山水之间，白雪环绕的庙宇一片清凉。现存建筑于—年间改建。寺内供奉着毗卢扎那佛、释迦佛、阿弥陀佛、文殊和普贤。这里曾是华严宗的传法寺，后改为曹溪宗（禅宗）的修行处。

绕过八角十三层石塔，普贤寺的大雄殿就出现在眼前。黑瓦红柱，金漆门棂，保存完好的大木作梁架结构，旧而不走样，颇有中国汉唐古寺之风。

一位清瘦的僧人立于殿外，是汉传佛教的打扮，我向他双手合十，并托女导游转达，在我的家乡，青原山净居寺是禅宗七祖的祖庭。七祖行思创曹洞宗，于五代时传入朝鲜。而在唐朝中期，道义和尚向六祖慧能的第四代弟子学禅，传入朝鲜，发展为曹溪宗。

两宗同属禅宗门下，佛法面前无国界。僧人虽语言不通，会意后，微笑合十诵一声法号。

外来传法不易，普贤寺屡遭劫难。壬辰卫国战争（--年）时期，在爱国僧侣西山大师和虔诚的佛敎徒的保护下，数百年的佛敎法脉得以留存，禅宗得到弘扬。这一时期内，释迦佛祖舍利塔在此建立，国宝《八万大藏经》全套刻本也进入寺中。

“我们朝鲜是保护宗教自由的。”此前有过不少不实之言的女导游，显出几分硬气。据说，朝鲜民间佛教信众颇多，对于佛教文化的保存，没有因为政治而发生太大偏离。寺内有十几位僧人，修缮工作由国家拨款，僧人们的日常生活则自行料理。

僧人告诉我，眼前的大雄殿和寺内多件文物，也曾在朝鲜战争时期遭到美军轰炸，后来在前国家领袖金日成的特别批示下，被原样修复。其中，多年历史的木作大梁意外地存留至今。不要说在朝鲜，这在中国也十分罕见。

关于金日成，他正是“三千里锦绣江山皆名胜，未见妙香山莫谈景”的作者。妙香山有他的度假别院，也是他度过生命最后时光的地方，年7月7日，即将启程前往开城，推动南北和谈的金日成，因得知爱将过世的消息，心脏病突发，于妙香山过世。

朝鲜油画作品

天下第一江山·画中乾坤

从妙香山返回平壤的这晚，我被带去了平壤文艺展示馆。展示馆位于建党纪念塔后面。周围一片万家灯火，但几乎没有路灯。建党纪念塔倒是彻夜明亮，还有民兵值守。

十几年前，美联社记者芭芭拉。德米克所看到的平壤之夜，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因为长期的政治锁国和经济禁运，导致能源匮乏，工业减产。不过，由于“免于煤烟、戈壁沙尘和一氧化硫的污染”，这里有“东北亚最美的星空”。

今日我所看到的平壤，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没想到，很快在文艺展示馆中，我就看见了一副画，画的是这片相似黑暗中随处可见的场景——在一辆有轨电车里，忙碌了一天的售票员不小心睡着了，周围是安静的黑色，车内的灯光显得十分温暖明亮。

虽然在朝鲜的文艺创作宗旨下，我们无法看到表现主义和抽象主义作品，也无法看到与社会阴暗面相关的内容，而这幅油画用饱满的色调，简洁的构图和写实的笔法感动了我。

从新义州前往平壤的国际列车上，我遇到一位“老三届”，一位成功的商人。

基于朝鲜战争情结，他曾数次到过平壤，收集过朝鲜的打糕、红参、青瓷和珍宝画，但他最想收集的，又迟迟没有选好的是朝鲜画。“我一直在找人民艺术家崔成龙的真迹。”

此前，我从书中听说过韩国的文人画，但对朝鲜画一无所知。印象里的朝鲜文艺，只有肖似中国70年代的政治宣传海报，牡丹峰歌唱团和朝鲜族歌舞，“朝鲜有什么值得收藏的艺术吗？”我记得自己疑惑地问他。

此刻，眼前有了答案。朝鲜油画脱胎于西方油画。在上世纪50年代，和徐悲鸿等同时期的一批朝鲜优秀美术家赴日本、欧洲留学。半岛战争后，养在深闺中自然生长，秉承了俄罗斯油画现实主义传统，又因还未受到资本市场浸染，呈现出淳朴清新的风格。

出于好奇，我问了一下这幅油画的定价，人民币元，相比国内同样水准的油画，性价比高出了许多。朝鲜油画上世纪90年代中期走出国门，近十年才进入中国，渐渐纳入世界艺术品市场。由于计划体制下，画家不能进行交易，只能通过创作社统一销售或者拍卖，人民艺术家和功勋艺术家的作品也只是2万到5万的价格，“一流水平，三流价格”，被视为艺术品投资收藏界的“处女地”、“黑马”和“艺术金矿”。

或许因为共同的文化源流，比油画更能触动我心的，是朝鲜的国画，同样具有写实主义的风格。在艺术展示馆中，我看见了另一幅画——《晨曦中的大同江》。这正是我早晨离开西京饭店时看到的景象：江中到处是挖泥船。长长的江堤上，人们迎着太阳骑车上班，很像我们电影中“朝气蓬勃的80年代”。

大同江边景致众多，“乙密赏春”、“浮碧玩月”，平壤钟、练光亭和大同门守住了古代平壤城的风貌，被称为“天下第一江山”。这幅画不大，定价人民币0元，只相当于中央美院优秀硕士毕业生的作品定价。

无论是在平壤的博物馆，或是在板门店的旅游用品商店，朝鲜国画总是挂在最醒目的位置，定价显然也更高。因为不懂韩文，我无法分辨作者的名字，不过看其作品，往往是江山胜景，笔力雄浑，应该都是出自功勋艺术家或人民艺术家之手。

朝鲜国画受中国国画影响，源于朝鲜三国时期。最初以壁画居多，渐渐发展为单色画或淡彩画，比中国国画更接近真实色彩和形象，笔法详略得当，颇有西方现代画神韵。更像是水彩、工笔和水墨结合的品种，讲的是“七分形似，三分神似”，中国国画反之。

在历代朝鲜国画中，也时常表现儒家或佛家的典故。旅行中偶尔看到文化在画中的零星痕迹，十分惊喜。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虎溪三笑图》，作者佚名

我在普贤寺内曾看到一副小画，定价元。画中是留有胡子的观音菩萨。这是临暮唐朝宗教画的风格，此前的观音以男身示人，到了唐宋之交，才转为男女身皆有。我和女导游兴奋地谈论了半天，并提及了著名的《虎溪三笑图》。

《虎溪三笑图》源自晋代高僧慧远“虎溪三笑”的传说，在高丽王朝时期流入朝鲜半岛。其中儒道佛合一的思想，符合高丽后期的思想观念。文人们以此为素材，创作了很多诗画作品。著名高丽诗人李魁报就是“虎溪三笑”的拥簇。

到了朝鲜王朝，政治斗争险恶，文人们更是托物言志，想效仿隐匿山林。于是，在博物馆中，可以看到朝鲜“山寨”版“虎溪三笑图”或“陶渊明东篱图”等。有趣的是，影影倬倬的文人很写意，而细笔勾勒的背景，却是在写实的妙香山、金刚山等地。

箕子朝鲜疆土示意图

知我罪我，惟其春秋·儒中史诗

去往南浦这一日，阳光明媚，昏昏沉沉两个小时车程，直到闻到了海水的盐味，我才意识到，西海（我国的黄海）到了。

我们被拉去参观“与天斗其乐无穷”的朝鲜西海水坝。穿过西海的拦海公路直接通往锚形灯塔，我站在灯塔外吹了会儿风。时值2月初，海水还未破冰解冻。在目光所不及处，西海的彼岸，就是我国的胶东半岛。

公元前11世纪，一个海水没有封冻的日子。一位52岁的老人带领着0余人，搭乘木筏，从西海的那一端的胶东半岛，从中国的殷商时代离岸，向着朝鲜半岛漂来。

这里山明水秀，适宜农耕，他便驻扎下来，开创了一个“东方君子国”——古代朝鲜。

他在这里建筑房屋、开垦农田、养蚕织布、烧陶编竹，还施用八种简单的法律，来解决日常的争端。并推广围棋、占卜，让中国的诗书礼乐“皆从而往焉”，开启了教化。《高丽史》也有记载：公元2，礼部上奏称，中国教化礼仪，自箕子始，并乞求为其立祠以祭。

卫满朝鲜疆土示意图

其后，秦始皇统一六国，燕、齐、赵等地的人们也纷纷从胶东半岛启程，前往朝鲜半岛，进一步传播儒文化。到了西汉末年，卫满朝鲜政权在此建立，儒学的经典著作《论语》传入朝鲜半岛。其后的两千多年里，儒文化在朝鲜半岛深深扎下了根基。

大类东亚文化圈里的日本和韩国，今日的朝鲜人依然崇尚儒文化，平壤的城市雕塑和壁画中，能看到箕子东来，孟母三迁，和孔子讲学的典故。而在古都开城的高丽成均馆，几乎就是一个儒文化历史博物馆。

年，朝鲜半岛的儒文化发展到了一个转折点。安珦从中国将《朱子全书》的抄本带到朝鲜，从此理学思想日兴，“三纲五常”为封建专制统治找到了神权和王权的存在依据。

自箕子东来后两千多年，一位明朝状元出使朝鲜。年，福建人龚用卿抵达平壤。

此时，他不再沿着箕子的海路，而是从中国东北入境朝鲜半岛，把一路见闻写进了一本《使朝鲜录》，成为后人了解15世纪朝鲜的宝贵文献。沿途，文辞优美的他还用诗歌记录下了许多山川形胜，如《宿大同馆》。

平壤古都留巨镇，村墟榛莽半人家。

一江烟水开城郭，十里松荫覆苑沙。

王国尚闻迟海峤，客涂几欲遍天涯。

仲春已破暮春至，又见桥头飞柳花。

这时的平壤，已经是李氏朝鲜的首都。龚用卿在这里，看到了和母国一样兴盛的儒文化，朝鲜境内各地都修建有孔子庙。他用一段文字记录下了孔庙的情况，“……馆之典教者见毕,诸生以次入见，分立两班，行列以齿，衣巾惟整，进退以，风风乎有中华之风……”

朝鲜李朝太祖李成桂

自公元年，李成桂建立了朝鲜王朝，实行以儒立国的指导思想（比中国的汉武帝晚了多年）。此后朝鲜王朝的历代君王都以程朱理学为核心，用儒学思想治国理政。五百多年间，金宗直、郑汝昌、赵光祖等名儒辈出。因此儒生“无虑数百”，且有较高儒学修养，“风风乎有中华之风。”

把儒学思想应用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去，在朝鲜半岛早已成为传统并传承至今。今日，当东亚学者研究朝鲜特殊的政治局势时，除了引入地缘政治、冷战影响等复杂因素，也会考虑其自身信奉的程朱理学思想和大一统专制传统。

据说，朝鲜前国家领袖金日成非常推崇儒家大一统思想。在开城板门店，至今可见他最后的手书“.7.7”，这是一行与南北和谈有关的手书。遗憾的是，时至如今，朝鲜半岛仍是南北分裂的状态。历史还未到盖棺定论之时，历代大儒如果地下有知，或许会想起《孟子》中的一句话：“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后记

在朝鲜的近一周时间内，也曾经经历过审查盘问，被要求删除照片，看到了庆祝卫星发射成功的盛大庆典，看到了自青少年开始的政治宣传，对历史真相歪曲的呈现，也看到了因半岛局势骤然升温、在南北分界线所在的开城市集结的军人……

只是，亲历这个置身政治漩涡和地缘冲突的半岛国家之后，我也感觉到了一丝压抑不掉的生命活力。从它千年不曾间断的对文化教育的重视，从普通人身上感受到的对外在世界的渴望，从坊间流传的它正在“地下”悄然兴起的市场经济……

我极其浅显解读只能揭开历史的一角，然而却看到了太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相似，愿它有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