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散文遥望父亲的谷子

江山文学

当您弯下腰的时候，您的身躯和九月成熟的谷穗做着同一个低头的姿势。是您倾注了一腔爱土地，爱庄稼的热忱，五谷的飘香中才得以在我们的土窑里延续。面对一粒谷子，您就像面对生您的村庄，养您的土地一般痴情。因为您懂得饥饿的滋味，所以您才会紧紧地攥着谷子不再放手，让汗水深深扎进禾谷的根系里。

项梅清韵社团作品

遥望父亲的谷子

田间布衣

站在记忆的隧道里，我遥望着您的谷子。 　　那些从我童年记忆里长大的一地金黄金黄的谷子和您黑色的汗水浸泡在一起，围堵着我四十多年的岁月。 　　如今，我只有透过回忆去想念您和您那一地的谷子。当您那锋利的镰刀切断谷杆儿清脆的响声，从时光的渊源里流淌过来，流进我粗糙的肉体，这时我恍若看见黑黑瘦瘦的您从破旧的土窑里走出，默默走向您的谷子地。走在那片灼热的黄土上，山路两旁的草木抖出如您一样朴素的笑意。在阳光下脊梁背负锄头成为您一种常态行走的方式。 　　您的谷子种在村南的山峁上，如同西北山里憨实的庄稼人，从一颗到一畦，然后到一望无际。 　　走进谷子地，面对阳光下拔节的谷子，您开始精心剔除一根根杂草，洁净田地如阳光。累了，您挺挺脊梁，却不想回家。一个人有了脊梁，生命才会充满活力，敢于担当！ 　　您三月种下的谷子，注定和七月流火的阳光生活在一起。当七月的酷暑晒得北方的嘴里冒着滋滋的热气，山峁被炙得大汗淋漓，您的谷子也就长出了七月的热情，布谷鸟的鸣叫也就唱醉了七月的天空。 　　在烈日下，汗水一滴滴流淌过您每一寸黑黢黢的肌肤，滴进您脚下的黄土里。您擦一把汗，用草帽挥几缕风，面含笑意瞭望收获的季节。 　　当九月的阳光沿着秋天干燥的路线在山峁上呼吸奔走时，您从被饥饿威胁的村子里走出，走进谷子地把自己埋进饱满膨胀的谷穗之中。为了更深刻的接近收获，您攥紧锋利的镰刀将忙碌的日子点燃，将风调雨顺的笑语欢颜收割。谷子默默低着头，向您和镰刀膜拜，接受庄稼人的检阅。 　　当您弯下腰的时候，您的身躯和九月成熟的谷穗做着同一个低头的姿势。是您倾注了一腔爱土地，爱庄稼的热忱，五谷的飘香中才得以在我们的土窑里延续。面对一粒谷子，您就像面对生您的村庄，养您的土地一般痴情。因为您懂得饥饿的滋味，所以您才会紧紧地攥着谷子不再放手，让汗水深深扎进禾谷的根系里。您相信这些谷子是从人的灵魂里跑出来的。上苍没有让它走远，而是让它和人永远呆在一起，让人用它延续生命。这是您生生不息最朴素的道理。 　　当您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把收好的谷子一捆一捆从山峁上挑进窑坝之上的场里，并以排列的姿态堆积，让太阳晾晒您的谷子，您的年轻，您的力量。在小憩的空隙里，您用一双粗糙的手轻轻摩挲那些圆润光滑的谷粒儿，就像轻轻摩挲自己的孩子一样慈祥。 　　当夕阳西下，当黄昏的炊烟里传来母亲那一声呼唤时，您才依依不舍告别您的谷子，把脚印进黄土没进意象丛生的日子。 　　那时，母亲把新打的米下进锅里，用柴禾烧得旺旺的，老窑里便会飘出一阵一阵的米香。无论跑多么远，闻着那清新的米香，就是闭着眼我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然而，当我还沉浸在您用汗水为我换取的米香中无忧无虑时，一场大病让年轻的您带着满腹忧虑告别了您的镰刀、扁担、还有那一地金黄金黄的谷子。 　　您倒下了，倒在挑谷的路上。 　　您睡去了，睡在了您种谷子的山峁上，永不再醒来。 　　也许，您太累了！ 　　也许，您太苦了！ 　　所以，上天让您休息！ 　　您沉睡在寂寂的山峁上，守望着您的谷子，看它们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谁会记住您呢？是那些如您一样沉沉低着头的谷穗吧！还有路边那些被您无意踩倒又长起来，身子歪歪斜斜的碱蒿和低矮的灌木吧！ 　　您倒下了！您睡去了！然而，您的一扇情感之门，仍旧对故乡的大山敞开着，对山峁山洼里的庄稼敞开着。 　　您走了，日子依旧从东面的山头爬起，又沿着西面的山坡滚落。可我发现，母亲变得更加忧愁，道路变得更加狭窄，生活的沟壑变得愈来愈难填平。 　　为了铭记这段苦难岁月，我曾写下一首诗“您离开我的时候/我很小/无法理解死亡的含义/您痛苦的表情/挡不住我顽皮的笑颜/那个秋风萧瑟的九月/一盏灯/在我甜甜的梦呓中/熄灭/当我梦醒时/落叶飞满天/很多人的眼泪/在风中飘落/我却眨着迷惘的眼/看那新奇的场面。你被埋在了秋收后的山峁/面对山峦深壑/你孤独的睡在了冰冷的黄土中/延伸你年轻的遗憾/不知你的魂魄/去了天堂，还是地狱/抑或天堂和地域之间。苦难，在你离开之后/如洪水般袭来/淹没了家园/我只得流浪他乡/当我长大以后/寒冷的风，凄苦的雨/已把你的坟丘蚀平/茂盛杂草掩盖了你/留在这尘世唯一的标记/我承认，看望你/我来得晚了一些/也许，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该来看你/如今，我已是中年/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的坟丘/尽管它荒芜得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将欲跳的心压了又压/安静的看着你荒芜的坟丘/已经不再生长谷子与庄稼的山峁/默默不语——” 　　在您倒下后第二年的冬天，一场大风雪把我送出了家门，送出了黄土高原。当年那场皑皑的白雪以及凌厉的风声，还有那彻骨的寒，至今让我心有余悸。 　　我走出了家门，走出了黄土高原，视野里便再也没有金黄金黄的谷子出现。 　　慢慢的，我在无您的岁月里，无谷的田野里，艰难的长大，知道了谷子原本的名字叫黍，是从半坡人手中滑落的，如今已经滑落了六千年。它不择土地的肥沃与贫瘠，一如您，带着对土地的感恩，习惯了深深的将腰弯下做人。它汇聚了土气和古风，总是以金色的格言，把秋天的情绪染得黄黄的。谷子碾掉皮之后叫小米，是五谷中的老么，却养活了一代又一代和它肤色一样的一群人。有了谷子，庄稼人才有了信念，才有了生命的延续。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谷子更金贵。土地也好，风雨也好，岁月也好，季节也好，都已经铭记在了您的心中！ 　　而今，我如一只怕黑的麻雀，不敢背弃谷物进行一次游离土地的飞行。我始终怀念着您的谷子，惦记着我的粮食。它们的意义不单纯是为了果腹，更重要的是教会了我怎样成长，怎样做人。 　　然而，如今的庄稼，已经长到了被遗忘的边缘。 　　翻开一层层黄土，再也看不见历历在目突兀的脚印。肥料的气味代替了牲畜的粪味。牛车的辙痕无法碾过人们年青的目光。历史的往事散落一地，似黄花在人们眼前一闪而过。而谷子，正以另一种执着的方式走向荒野。 　　然而，九月午后的那些阳光那些庄稼，依然会让我想起我赤脚跟着您走过冰凉的田埂，陪您蹲在地头倾听风吹谷子的声音。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走在还乡的路上，日夜兼程，把欲望留给身后车水马龙的都市村庄。 　　我在寻找，已经被世俗遗弃的，如养育过我的您和谷子一样的善良！那些善良威胁着我的灵魂，让我穿越伤痕的皮肤想念您种过的谷子以及我睡过的村庄。 　　三十多年前黄土上的土窑和山峁上的酸枣树丈量着我至今疼痛的脚踝。 　　面对如今的现状，我不知您埋于地下的心，会不会痛？父亲！

在那片土地上，父亲就是西北山里憨厚老实的庄稼人，他勤勤恳恳，在这片土地上耕耘着，精心的剔除地里的每一根杂草。作者这样写着父亲“一个人有了脊梁，生命才会充满活力，敢于担当！”父亲担起的是家的责任，是爱的守护，这片土地上，为了生活，他不断让苦涩的生活绽放出一缕温情的色彩。他，将忙碌的日子点燃，将风调雨顺的笑语欢颜收割。饱满的谷子，就是父亲的守候，是一家人生活的希望。父亲倒下了，倒在了他深爱的土地上，读到这里，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内心的那份痛楚。谷子，对于作者是一份别样的存在，谷子是父亲的满满的，无私的爱，是作者对于父亲的一份缅怀。而今，庄稼已经到了遗忘的边缘，对于作者来说，这亦是一份难言的心伤。这篇文章作为“乡土文学”征文，首先，牢牢抓住了“乡土”这两个字。谷子，乡村常见的农作物，整篇文章都带着一股浓浓的乡土味道，抒情上，情感流露自然，语言诗意且透着一份朴实。本文的语言也是很优美诗意的，“山峁被炙得大汗淋漓，您的谷子也就长出了七月的热情，布谷鸟的鸣叫也就唱醉了七月的天空。”拟人的手法，形象儿诗意，读来予人美的享受。精彩的文章，问好作者，倾情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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