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
问名
曾少令
我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它总是为我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有些人一听到我的名字,无从判断我的性别,这令我发窘。最令我无法容忍的是,我是客家人,用我家乡的方言叫起我的名字简直不忍卒听,大多数人听到的我的名字后,常是歪解了我名字的含义。对父亲为何取这名字,我一直耿耿于怀。
虽然我对自己的名字甚是不满,却丝毫不能掩饰我对万物之名的情有独钟。
张爱玲曾说,除了小说里的人,很少有人是名副其实的,但是无论如何,名字是与一个人的外貌品性打成一片,造成整个的印象的。因此取名是一种创造。一个好的名字能够锦上添花,若是其名如其人,那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清照甚是喜欢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便把自家的主厅命名为“归来堂”,她尤爱“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这一句,故号称易安居士。王旭烽的《茶人三部曲》里杭天醉的书房雅称“花木深房”,因了他有事没事,喜欢在里面饮茶打坐,“花木深房”四字乃出自常建诗云:“禅房花木深。”禅意妖娆,分外典雅。莫言在《蛙》里开篇就提到:“先生,我们那地方,曾有一个古老的风气,生下孩子,好以身体部位和人体器官命名。譬如陈鼻,赵眼,吴大肠、孙肩……”如此这般,名字的由来并非凭空捏造,或钟情偏爱,或引经据典,或习俗相沿……
《红楼梦》人物众多,曹雪芹在为人物、地名、建筑名、物名取名时,可谓是面面俱到,大有深意。譬如家族的姓氏,“贾”即“假”,“甄”即“真”。用谐音表明人物的性情,
秦可卿即情可倾,秦钟即情种;暗示人物的命运,潇湘馆即消香馆,暗示黛玉香消玉殒,梨香院即离乡怨,暗示探春远嫁他乡,蘅芜院即恨无缘,暗示宝钗独守空闺;怡红院即遗红怨,暗示宝玉空留遗恨……
三毛原名叫陈懋平,“懋”是她家谱上属于她那一代的排行,但从她开始学写字时,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写“懋”字,以至于她每次写名字时都会把“懋”字省去,直接写“陈平”。她的英文名叫ECHO,笔名为“三毛”,之所以取名为“三毛”,她解释有二,其一是喜欢张乐平先生的《三毛流浪记》;二是自称自己写的东西只值三毛钱。
茶,吸日月之精华,南方之佳木也。而茶的名字也是独具韵味的。有一种乌龙茶名叫“大红袍”,这种叫法中国味十足,大紫大红意味着喜庆,读出来的是霸道与尊贵。还有一种乌龙茶名叫“铁观音”,这叫法实在是有趣,观音明明就是慈悲为怀,一个“铁”字,总让人联想到铁石心肠,这简直就是亵渎。其实不然,正是观音慈悲为怀,看到人间疾苦,于心不忍,脸色自然沉重似铁,好一个“铁观音”!
我喜欢瘦的东西,总感觉瘦里面有一种别致的风情与惊人的风骨。初次看到“瘦金体”,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瘦金体”为宋徽宗赵佶所创,又名“瘦筋体”,单听名字,勾魂摄影,瘦到不能再瘦了,再瘦下去就要魂飞魄散了,却峰回路转,锋芒毕露,尽显凛凛风骨。似一枝清瘦的梅花,凌寒独自开,却有暗香盈袖。宋徽宗醉心于金石书画,江山社稷和荣华富贵于他而言,不过南柯一梦。江山易改,一种书法体的独创却能穿越历史的风尘,千年不朽。
刚认识的朋友,我会问她叫什么名字,并尽可能的记下来。有一次,路上偶遇一个只照过几次面的朋友,我叫出了她的名字,她惊讶而欣喜的表情难以掩饰,走过来特地跟我说了一句:“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同样,如果别人也能记住我的名字,我会特别感动与开心,至少,我曾出现在别人的生命中,她的记忆曾有我这个人。不记名,总感觉是漫不经心。要想别人记住你,你得先把别人的名字记住,这样才有机会进一步深交,增加自己的亲和度,同时,这也是尊重人的体现。
话说回来,我一直不满意父亲帮我取的名,在我穷追不舍下,他终于道出了其中的寓意:“少”字源于他尊敬刘少奇主席,“令”则是我家谱上到我这一代的排行。他的解释差强人意,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没有遇到与我同名的名字,实在是简单之处不失特别之处。但我总是缠着父亲说要改名字,父亲告诉我说现在改名字不比以前容易,在他所处的那个年代里,户籍管理制度并不那么严格,父亲说如果我想好改成什么名字他会尽力去完成我的心愿。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用这个名字,因为这是我来到人世间,父亲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试图用莎士比亚说的话安慰自己——名字有什么关系呢?把玫瑰花叫做别的名字,它照样芬芳。而作为女儿的我,难道不应当是满心欢喜地接受这份承载着期望与厚爱的礼物吗?
年5月25日《青岛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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